一行人到了欣桃的家,她穿着干活用的破衣服,扎丸子头,灰头土面,全身几处碳一般黑,戴着的手套更是全黑,正在她家卧室里将地上倒的沙子、水、水泥充分搅拌。边干活的同时她也注意到她们仨,说了句“你们来啦。”
“啊...”初雪说。“你还没干完活吗?”
“快啦。”她说。“我现在把水泥弄好,在用这些水泥把砖弄好,就可以出去玩啦。”
“大约需要多长时间?”初雪问。
她看了眼钟,却说:“这个,我也不知道。要不你们先去玩去?等我干完活我再去找你们。”
尽管她的微笑看着很可靠,但这么多年了,大家都知道,如果没有人来找她的话,她绝对无法轻易出来。
假设这样,我们把她家需要干的活分为三个等级:一,必须马上去干;二,并不着急去干;三,有空闲可以干。一等的没有干完,有人来找她也没用,甚至不干完不许吃饭。如果一等的干完了,有人找她,她可以出来。
否则的话,也就是没有人来找她的情况,一等和二等都干完,她可以在家里玩一会儿手机,这样也要隔一阵干一些三等的活,并且还会有活突然冲到一等和二等。例如,家里酱油没了,如果不要做菜可以列为二等,否则就是一等了。还比如,如果她的父亲吃饭喝酒,喝着喝着酒没了,除非她父亲不想喝(小概率事件),否则她即使排骨啃到一半,也得放下,以最快速度推一箱啤酒回来,她家有推车。
那么,什么样的情况她能自行出来呢?只有一、二、三等事情全部做完,她才可以自由活动。且这时若是有一等的事情,还是免不了被一个电话叫回去。
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。
欣桃出生的时候,家里人已经想到要再生一个,可那个时候生育政策严,只让生一个,家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。待到生育政策宽了些,允许第一胎是女孩的再要第二胎的那时候,她父亲则早已不种地,每天在工厂工作了。而当向上爬了点儿,时间没那么紧的时候,又发现工资再爬一层也养不了两个孩子,便不了了之。
她父亲是技术工人,但是是技术工人中垫底的那种。活肯定是累,工作条件只能说不是恶劣,但工资肯定比干体力活的要高,就这样一人养了一个家庭。偶尔有回到家,父亲不是在喝酒,就是在睡觉。如果是这样,那队欣桃真是万幸了,因为醉酒的父亲即使没有睡着也不过是喜好找人吹牛,清醒的父亲可是会盯着她干的每一件事。而父亲标准较高,给她的感觉就是,无论怎么干活,都无法得到父亲满足,被训斥是免不了的。
也是有的时候,父亲会叫她到房间,给她讲讲自己的经历,告诉她一些人生的经验,这一讲起来比喝酒还长,期间她必须正襟危坐倾听,身姿不对、表情不对都会遭到训斥,直到符合为止。
而实际上,她的父亲无论讲什么,最终总结的时候某一样都是差不多的,即为学历的重要性、读书的重要性。其他一些社会交际各种各种的,更像是他无奈的倾诉,永远带着负面意味。
对于女儿,老谭的要求是,一要勤劳肯干,二要有学识、有能力。如此,才能抱上上层男人的大腿,所以学习和家务都是要求女儿必须做的事情。但实际上相比学识,他和他妻子更多的呼唤干活表明,他们还是更重视勤劳,不然他们女儿也不会在垫底的四高中了。
所以你会看到,被父母呼唤之时,欣桃快如疾风;干活时,熟练得像一个老婆婆;谈到人生时,满脸无奈好像已婚中年女子;只有在偶尔和朋友玩的时候,才会活力四射如少女。
顺带一提,欣桃曾是初雪爷爷奶奶口中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他们是一直要求初雪向欣桃看齐的。中考之前,初雪每有空闲,也会被支使去干活。家务自不用说,种地、收割,各种各种,初雪和欣桃甚至多次同在一片地劳作。
不过初雪的爷爷奶奶相对怎么说呢...,初雪在初三的时候说要全力备战中考不能干活,爷爷奶奶就同意了。初雪确实全力备战了,然而只考上二高中,和她信誓旦旦的一高中虽然同为重点高中,但还是差了一档。面对奶奶好似要杀人的眼神,初雪果断卖了欣桃,说一定是干活太多导致她初一初二不能好好学习,才只考上二高中。“不信你们看看谭欣桃,她爸妈就老让她干活,老让她干活。结果呢,就考上四高中。”
效果是明显的,中考成为唯一没有让初雪挨打甚至挨训的一次考试,爷爷奶奶将错误都归到了他们自己身上,从此不让初雪插手一点儿活。
以及,因为初雪把自己打字写小说的行为说成是“用电脑学习”,因为她一有空闲奶奶就劝她“赶紧打开电脑学习”。至于她到底在没在学习,爷爷是初中水平,奶奶干脆不识字。反正她不是看着图像然后精神抖擞,而是看着一堆文字绞尽脑汁,那一定是学习吧。
回到这边。
众人是想着等她一会儿的,可是她搅拌就用了不少时间,接着还要一块一块砖去拼。眼瞅着,各自晚饭的时间就要到了,几人无奈告别后一同离开,各自回家了。
有幸第二天,祥瑞还是把欣桃带到初雪家了,文静在之后到达(文静直接来的)。初雪同此前一样早早起来打字,此刻已是好长一段过去,初雪也累了,就和她们玩桌游了。结果也就才中午,一个电话,把欣桃呼回去了,她匆匆离开时说的好像是有关炕的事。
少了一个人之后,三个人玩着玩着就感到无聊乏味,初雪决定放歌活跃气氛,结果大家直接开始互相放歌互相推荐了。初雪强行把议题拉回来,另两人又边玩手机边玩桌游。初雪也感到无聊,干脆把牌收起来,又给大家叫到厨房,自顾自打字去了,其他俩则忽然不各玩各的了,俩人玩了起来。
这样到达快要吃饭时间,大家各自散了回家。一般而言,冬天也就是这样,不像夏天可以出去走走。去年,好像也是,玩着玩着腻了,然后初雪玩电脑其他玩手机,每日如此虚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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